第二百八十四章 谈判（一）
“咣铛！”
车门被拉开的动静，让石井四郎从磕睡中醒过来，阳光照进闷罐车厢，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来自哈尔滨郊外平房区的那支“给水部队”，有医生、助手、士兵、看守等等挤了100多号人，整节列车除了五个装人的闷罐车厢，还有十多节装着各种设施、材料和成品半成品，车厢外用红漆涂上了危险的标志，经过的所有车站都没有停，经停的小站也只是加水加煤，严禁接近和上下车，显得十分神秘。
“到站了，都下来！快点。”
车门外响起了不耐烦的催促声，用得既不是日语也不是俄语，竟然是汉话，石井四郎是听得懂汉话的，难道落入华夏人手中了吗？
当车厢里的人被赶出来时，石井四郎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在大山中，前方的山峦像是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铁道线的尽头正在施工，已经没有路了。
“四郎，他们要动手吗？”
石井三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石井四郎转头看了一眼，从车厢里下来的足有上百人，全都是他的同乡甚至同村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十天前的那场突袭里，包括他的大哥石井刚郎，活下来的被赤露军一路折磨，每天连吃的都只有一碗稀粥，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
石井四郎没有回答他的话，赤露军想杀他们根本用不着运到这里来，看样子像是某个大山，按路程推算应该是外满洲，这里如何隐蔽，赤露军一定有什么用意，他注意到，周围的看守已经换成了一种戴着蓝色帽冠的士兵，传说中的“内务部队”。
“点名。”
谢列平少校面无表情地命令，他的手下马上忙活起来，推推搡搡地让下车的日本战俘自己报数，凡是不出声或是说不清楚的上去就是一枪托，如果嘴里还敢多话的，更是被打得满地乱滚，内务部队的人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
场面有些混乱，几架轻机枪架在车顶或是高处，做好了随时弹压的准备，谢列平充耳不闻，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初到贵地的雏儿了，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尤其是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战事，生死也看淡了许多，一群敌国的战俘，在他眼里与猪狗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做法不过是下马威而已，经过一番混乱，最后的顽固份子也被一一剔除单独看押到一旁，石井四郎看到一个年轻的赤露军官走过来，说着一口生疏的汉话。
“把这个人押过来，其他的去卸货。”
运他们的列车一共有10多节车厢，除了几节装人的闷罐子车，几节押送的军列，剩下的全都是货车，打开车厢，里面的货物全都打上了“骷髅”标志，石井四郎好像明白了什么。
年青军官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随手拉了拉绳子，屋顶发出红色的灯光。
“石井四郎？”
“是的，我是石井四郎医学博士，在军队中担任军医，没有上过战场。”石井四郎狡辩道，谢列平冷冷地看着他。
“你做了什么，有受害人的口供、有你方人员的供词、有你亲笔签名的文件、有大量的数据材料，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就算制造一份口供按上你的手印也是轻而易举，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觉得你们的天皇看到了，会不会还认为你是个忠心的人呢？”
石井四郎浑身一颤，对方说得不错，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那天赤露军攻破了平房区后，马上就有新闻记者前来拍摄，里面有很多是西洋人，他们一旦发到世界各地的报纸上，日本政府一定会否认，甚至于把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他就算是死也洗脱不了干系，所以才没有剖腹自尽。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继续你的试验。”
石井四郎抬起头：“什么！”
谢列平慢慢地说道：“这里是大山深处，你所需要的试验用具都在火车上，还需要什么，列出清单，自会有人给你送来，接下来的十天，你就在这里做好你自己的事，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你们想让我制造武器，对付我的国家？这绝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咣。”
谢列平将一把缴获的日本军刀扔在他的脚下，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十分钟后，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谢列平轻蔑地一笑：“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需要的材料嘛，就从这些人里选，想必他会满意的。”
设在伏罗希洛夫城内的集团军后方总医院，每天都有大量的伤员送过来，有时候是火车有时候是汽车，有时候甚至还有飞机，绝大多数都是苏方或是抗联的战士，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特殊身份的伤员。
第3军司令官多田骏中将和第2师团师团长安井藤治中将就是其中之一，他俩在第一天的空袭中同时受了伤，多田骏的伤势极重，差点就没活过来，安井藤治稍微轻一点，不过也是伤重难行，因此在苏军以极快的速度攻占牡丹江时，他们和陆军医院里的伤员、医生、护士一起扔给了敌人，连个自杀的机会都没捞到。
醒来后，当他发现自己成了苏军的俘虏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拒绝治疗，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苏军军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了不起用镣铐把人铐在病床上，防止他自己拔针管子，闹腾了几次没死成，多田骏自己也累了，慢慢消停下来，开始任由苏军摆布，包括拍照，他知道苏军会拿自己做文章，也知道这样的照片传到日本国内会发生什么，可人身掌握在敌人的手里，又有什么办法呢。
“司令官阁下。”
躺在病床上的多田骏还有些虚弱，听到呼唤睁开眼，一个穿着昭五式军服、戴着参谋绶带的男子站在病床边。
“矢野君。”
“是我，前辈还好吗？”
关东军参谋次长矢野音三郎少将吊着一只胳膊，是在海拉尔要塞攻防战中受的伤，好在并不致命，多田骏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矢野音三郎上前扶住，让他靠在枕头上。
“他们竟然如此对你。”发现多田骏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矢野音三郎气愤不已。
“不这么干，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多田骏的话让他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
“矶谷司令官临死前让属下活下去，也请前辈务必活下去，战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谈判，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到时候，大本营需要阁下的智慧。”
“智慧。”多田骏苦笑着摇摇头：“我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就进了医院，一直睡到赤露军的医院才醒来，这样的经验对帝国有什么用处？”
矢野音三郎一阵语塞：“赤露军不让阁下自尽，一定是为了与帝国的谈判，为了那些被俘的士兵和国民，也请阁下忍辱负重吧。”
“矢野君，我军被俘的数量有多少？”
矢野音三郎摇摇头：“我只知道海拉尔被俘者超过五万人，赤露军占领了新京以北的所有满州领地，来不及逃跑的开拓团、侨民肯定不在少数，我被送来的时候，看到很多车站的站台上有大批被俘的士兵，这些士兵能从赤露疯狂的攻击中活下来，经验弥足珍贵，将来帝国如果想要报仇，他们会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这一次就白打了。”
多田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矢野君，你可知道，就算我们能回国，等待你我的将是什么？”
“我知道，士兵也许还有重返军队的一天，我们这些人要么自裁，要么不名誉地退役，被国民唾骂。”
“你知道，依然还要这么做？”
“是的，我身上肩负着海拉尔十万大军的期望，矶谷司令官的重托，不能轻易去死，而阁下是被俘人员中军阶最高者，无论赤露想要达到什么目地，都绕不开你，到时候机会就来了。”
多田骏默然了片刻：“你说得对，我们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帝国的事业才是最要紧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为了这些被俘的士兵和国民，我们都要活下去。”
“哈伊。”
矢野音三郎向他立正鞠躬，多田骏打消死志后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其余的日军将佐军官除了一些死硬份子多数都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苏军通过救治敌军军官这一行为，在各国记者面前展示了文明的风纪，只是让饱受荼毒的百姓和抗联战士十分不理解，对此刘开放的解释是。
“活着的日本军官才有价值，因为他们的存在就是打日本军国主义份子的脸，况且，还能成为谈判桌上的一大砝码，比普通士兵可值钱多了。”
沈云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执行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得不重的，太重的伤也坚持不到伏罗希洛夫，尽管这样，后方医院收容的日军军官依然达到300多人，光是将官就有10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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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拉开的动静，让石井四郎从磕睡中醒过来，阳光照进闷罐车厢，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来自哈尔滨郊外平房区的那支“给水部队”，有医生、助手、士兵、看守等等挤了100多号人，整节列车除了五个装人的闷罐车厢，还有十多节装着各种设施、材料和成品半成品，车厢外用红漆涂上了危险的标志，经过的所有车站都没有停，经停的小站也只是加水加煤，严禁接近和上下车，显得十分神秘。
“到站了，都下来！快点。”
车门外响起了不耐烦的催促声，用得既不是日语也不是俄语，竟然是汉话，石井四郎是听得懂汉话的，难道落入华夏人手中了吗？
当车厢里的人被赶出来时，石井四郎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在大山中，前方的山峦像是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铁道线的尽头正在施工，已经没有路了。
“四郎，他们要动手吗？”
石井三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石井四郎转头看了一眼，从车厢里下来的足有上百人，全都是他的同乡甚至同村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十天前的那场突袭里，包括他的大哥石井刚郎，活下来的被赤露军一路折磨，每天连吃的都只有一碗稀粥，早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
石井四郎没有回答他的话，赤露军想杀他们根本用不着运到这里来，看样子像是某个大山，按路程推算应该是外满洲，这里如何隐蔽，赤露军一定有什么用意，他注意到，周围的看守已经换成了一种戴着蓝色帽冠的士兵，传说中的“内务部队”。
“点名。”
谢列平少校面无表情地命令，他的手下马上忙活起来，推推搡搡地让下车的日本战俘自己报数，凡是不出声或是说不清楚的上去就是一枪托，如果嘴里还敢多话的，更是被打得满地乱滚，内务部队的人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
场面有些混乱，几架轻机枪架在车顶或是高处，做好了随时弹压的准备，谢列平充耳不闻，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初到贵地的雏儿了，这一年多以来的经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尤其是前不久经历了一场战事，生死也看淡了许多，一群敌国的战俘，在他眼里与猪狗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做法不过是下马威而已，经过一番混乱，最后的顽固份子也被一一剔除单独看押到一旁，石井四郎看到一个年轻的赤露军官走过来，说着一口生疏的汉话。
“把这个人押过来，其他的去卸货。”
运他们的列车一共有10多节车厢，除了几节装人的闷罐子车，几节押送的军列，剩下的全都是货车，打开车厢，里面的货物全都打上了“骷髅”标志，石井四郎好像明白了什么。
年青军官将他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随手拉了拉绳子，屋顶发出红色的灯光。
“石井四郎？”
“是的，我是石井四郎医学博士，在军队中担任军医，没有上过战场。”石井四郎狡辩道，谢列平冷冷地看着他。
“你做了什么，有受害人的口供、有你方人员的供词、有你亲笔签名的文件、有大量的数据材料，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就算制造一份口供按上你的手印也是轻而易举，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觉得你们的天皇看到了，会不会还认为你是个忠心的人呢？”
石井四郎浑身一颤，对方说得不错，这件事是见不得光的，那天赤露军攻破了平房区后，马上就有新闻记者前来拍摄，里面有很多是西洋人，他们一旦发到世界各地的报纸上，日本政府一定会否认，甚至于把事情推到自己的身上，他就算是死也洗脱不了干系，所以才没有剖腹自尽。
“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继续你的试验。”
石井四郎抬起头：“什么！”
谢列平慢慢地说道：“这里是大山深处，你所需要的试验用具都在火车上，还需要什么，列出清单，自会有人给你送来，接下来的十天，你就在这里做好你自己的事，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你们想让我制造武器，对付我的国家？这绝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咣。”
谢列平将一把缴获的日本军刀扔在他的脚下，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反手将门关上。
十分钟后，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谢列平轻蔑地一笑：“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需要的材料嘛，就从这些人里选，想必他会满意的。”
设在伏罗希洛夫城内的集团军后方总医院，每天都有大量的伤员送过来，有时候是火车有时候是汽车，有时候甚至还有飞机，绝大多数都是苏方或是抗联的战士，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特殊身份的伤员。
第3军司令官多田骏中将和第2师团师团长安井藤治中将就是其中之一，他俩在第一天的空袭中同时受了伤，多田骏的伤势极重，差点就没活过来，安井藤治稍微轻一点，不过也是伤重难行，因此在苏军以极快的速度攻占牡丹江时，他们和陆军医院里的伤员、医生、护士一起扔给了敌人，连个自杀的机会都没捞到。
醒来后，当他发现自己成了苏军的俘虏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拒绝治疗，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苏军军医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了不起用镣铐把人铐在病床上，防止他自己拔针管子，闹腾了几次没死成，多田骏自己也累了，慢慢消停下来，开始任由苏军摆布，包括拍照，他知道苏军会拿自己做文章，也知道这样的照片传到日本国内会发生什么，可人身掌握在敌人的手里，又有什么办法呢。
“司令官阁下。”
躺在病床上的多田骏还有些虚弱，听到呼唤睁开眼，一个穿着昭五式军服、戴着参谋绶带的男子站在病床边。
“矢野君。”
“是我，前辈还好吗？”
关东军参谋次长矢野音三郎少将吊着一只胳膊，是在海拉尔要塞攻防战中受的伤，好在并不致命，多田骏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矢野音三郎上前扶住，让他靠在枕头上。
“他们竟然如此对你。”发现多田骏的双手被铐在病床上，矢野音三郎气愤不已。
“不这么干，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了。”
多田骏的话让他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
“矶谷司令官临死前让属下活下去，也请前辈务必活下去，战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谈判，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到时候，大本营需要阁下的智慧。”
“智慧。”多田骏苦笑着摇摇头：“我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就进了医院，一直睡到赤露军的医院才醒来，这样的经验对帝国有什么用处？”
矢野音三郎一阵语塞：“赤露军不让阁下自尽，一定是为了与帝国的谈判，为了那些被俘的士兵和国民，也请阁下忍辱负重吧。”
“矢野君，我军被俘的数量有多少？”
矢野音三郎摇摇头：“我只知道海拉尔被俘者超过五万人，赤露军占领了新京以北的所有满州领地，来不及逃跑的开拓团、侨民肯定不在少数，我被送来的时候，看到很多车站的站台上有大批被俘的士兵，这些士兵能从赤露疯狂的攻击中活下来，经验弥足珍贵，将来帝国如果想要报仇，他们会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这一次就白打了。”
多田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矢野君，你可知道，就算我们能回国，等待你我的将是什么？”
“我知道，士兵也许还有重返军队的一天，我们这些人要么自裁，要么不名誉地退役，被国民唾骂。”
“你知道，依然还要这么做？”
“是的，我身上肩负着海拉尔十万大军的期望，矶谷司令官的重托，不能轻易去死，而阁下是被俘人员中军阶最高者，无论赤露想要达到什么目地，都绕不开你，到时候机会就来了。”
多田骏默然了片刻：“你说得对，我们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帝国的事业才是最要紧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为了这些被俘的士兵和国民，我们都要活下去。”
“哈伊。”
矢野音三郎向他立正鞠躬，多田骏打消死志后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其余的日军将佐军官除了一些死硬份子多数都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苏军通过救治敌军军官这一行为，在各国记者面前展示了文明的风纪，只是让饱受荼毒的百姓和抗联战士十分不理解，对此刘开放的解释是。
“活着的日本军官才有价值，因为他们的存在就是打日本军国主义份子的脸，况且，还能成为谈判桌上的一大砝码，比普通士兵可值钱多了。”
沈云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很认真地执行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伤得不重的，太重的伤也坚持不到伏罗希洛夫，尽管这样，后方医院收容的日军军官依然达到300多人，光是将官就有10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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