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攻南京(五)_1635汉风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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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攻南京(五)

  1650年10月1日,南京。

  南京城墙始建于元朝至正廿六年(1366年),完工于明朝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历时达28年,动用全国1部、3卫、5省、37府、162州县,共28万民工,约亿块城砖,终完成四重城垣的格局(宫城、皇城、京城、外城)。

  南京城墙的营造一改以往取方形或矩形的旧制,在六朝建康城和南唐金陵城的基础上,依山脉、水系的走向筑城。得山川之利,控江湖之势。南以外秦淮河为天然护城河、东有钟山为依、北有后湖为屏、西纳石城入内,形成独具防御特色的立体军事要塞。

  其中内城城墙长达35公里,而外郭城墙更是超过60公里,南京城墙高坚甲于天下,是当今少有的大城、坚城。内城城门有十余座,均有相当规模的敌楼,并有数道木城门和千斤闸。依门而设的瓮城有内、外之分,瓮城的大小、形状也各不相同。每座城门都有内外两道门,外面一道是从城头上放下来的“千斤闸”,具有坚固的防御作用;里面一道则是木质再加铁皮做成的两扇大门。

  面对这座巨大的城市,聚集于观音门的明齐联军万余官兵都有些手足无措。诚如顾三麻子所言,要攻占这座天下少有的雄城,非有十万人不可。

  虽然通过俘虏的清军将领口中得知,在歼灭了勒克德浑所部清军后,南京城中的守军已不到七千人。但是,一万余联军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面前,就显得人数太少了,别说四下围攻,就是只攻北面的观音门这一段城墙,恐怕都不够这一万人填的。

  受山川地理阻隔,在城外根本无法做到统一部署,互相协调。而城中的守军却可以凭借城墙的交通,可以做到迅速支援和彼此呼应。即使齐国众多战术参谋研究了许多成功的攻城范例,但在实际查看了南京城防后,也是满脸的无奈和气馁。

  攻克这座雄城,不仅需要更多的兵马,而且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这两样,恰恰正是他们所欠缺。

  “挖地道,埋设炸药,行不通?”李发德瞪着眼睛问道。

  “我们目前所处的观音门(南京外郭城的最北面的城门,位于燕子矶观音山谷之间,城门现已不存,据考证其位置大约位于今燕子矶中学门前),位于燕子矶观音山谷之间,虽然没有护城河,但两翼城墙皆顺势依山而建,城门架山梁之间。若是想挖掘地道、埋设炸药,那无异于将那座山谷给炸了。”贺云峰皱着眉头说道:“至于其他几个城门,要么是引入了秦淮河,要么是隔着后湖(今南京玄武湖),或者背靠紫金山,凭咱们这些人,估计短时间内是无法攻入南京城。”

  “五年前,建奴是如何攻入南京城的?”

  “……五年前,南京城是主动投降的。”一名明军游击小声地提醒道。

  “……”李发德闻言,愣住了,随即骂了一句,“狗日的,这么一座坚固的大城,竟然让建奴如此轻易进占了!……俺们就这么在城外眼巴巴地看着?”

  “还是要试着打一打的。”贺云峰说道:“先拿火炮轰击城墙吧,说不定打的过程中,突然就寻得一个机会了。”

  覃春礼下了城墙后,领着几名亲兵来到一处不远的宅院。

  “老覃,城外的情势如何?”吕玉福见覃春礼进了屋,出声问道。

  “除了仍旧以火炮轰击城墙,还有就是挖壕沟,暂未发起任何人员攻城行动。”覃春礼走到桌前,端起一只大碗,将里面的酒水一口灌下。

  “光轰击城墙顶个屁用!”吕玉福不屑地说道:“南京城墙可是足足三四丈厚(明代一丈约为米),即使轰击三五日,也未必能将城墙轰塌!破了外城,还有内城,明……明军有那个能耐攻进来吗?”

  “若是咱们帮着他们呢?”覃春礼将酒碗重重的放在桌上,然后眼神灼灼地看着吕玉福。

  “你……你疯了?”吕玉福被惊得站了起来,然后疾步走到门口,探头朝外望了望,随即将门重新关严。

  “老覃,我知道你恨那些满洲的八旗老爷,但你不该生出这个想法。”吕玉福坐到覃春礼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该放下了!”

  “放下?”覃春礼瞪着血红的眼珠,惨然说道:“那是我的老婆孩子,也是你的妹子和外甥,全都残死在这些建奴手里!……还有我那未及奉养的爹娘。我如何放得下?”

  吕玉福闻言,默然不语。

  “再瞧瞧咱们这身装扮……”覃春礼指了指吕玉福光秃秃的脑袋,然后回手又抓住自己脑后一根鼠尾辫,嘶声说道:“咱们死了以后,估计都没脸见祖宗!”

  吕玉福继续沉默。

  “两年前,挽玉楼里的丁香姑娘是什么下场,你也忘记了吗?”

  吕玉福闭上了眼睛,挽玉楼里的丁香姑娘是他两年前看上的清倌人,本来打算弄点钱将其赎回家中,做一房小妾。却不料,被一个驻防南京城的满洲八旗左领看上了,硬是将人给抢回了府里,还对前来索人的地方官吏说,此女子乃是北方逃人,理应被他带回。然而,未及十天,一块破草席却将丁香姑娘裹着,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这让吕玉福对那满洲八旗左领深恨之。

  “平日里,那些满洲老爷可曾高看你一眼?身为和州营参将,一个低微的满洲甲兵都能对你呼来喝去,你可曾甘心?”

  “城中驻防的八旗老爷们肆意圈地,想必你曾经囤积的田庄也被人夺了不少吧?”

  “数年前,攻掠江西、湖北,打头阵卖命的是我们,最后不仅获得的功劳被人家给剽窃,就连抢来的财物也要交出大部与那些满洲大爷!吕参将,你对这些,可曾甘心呀?……”

  “你特么说够了没?”吕玉福一脚踹开身前的桌子,恶狠狠地盯着覃春礼,“难道以前在大明的时候,咱们这些丘八就能比现在要好过一点?”

  “不好过。”覃春礼摇摇头说道:“但是,在大明的时候,咱们至少不用当人家的奴才!被人家像狗一般对待!”

  “在大明,咱们武人何尝不是那些文人的奴才,更是被文人使唤的像条狗一般!”

  “吕大哥,你这是准备要当满洲八旗一辈子的奴才了?”

  “大明,没救了。”吕玉福摇摇头,“老覃,我知道你恨满洲八旗,总想着要对他们捅刀子。但你不该拿我们一起去陪葬,更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反叛的……,啊!……”

  话音未落,吕玉福突然感觉下腹一阵疼痛,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低头望去,只见一把刀捅入自己的腹部。

  “吕大哥,我不想一辈子做满洲人的奴才。”覃春礼握着刀柄使劲地又往前捅了进去,人也靠了过去,眼神阴郁地盯着吕玉福,“而且,我一家五口人的命,我是一定要索回来的!大明打过来了,我就是要将南京城里所有的满洲八旗给我陪葬!”

  吕玉福一把推开覃春礼,然后踉跄着想往门口走去,喷涌的鲜血瞬间浸透衣甲,洒得满地猩红。

  “扑通!”一声,吕玉福栽倒在地,身体不断的抽搐着,双手使劲地向前想抓些什么。

  “吱”,屋门开了,几名军官走了进来,看见地上还未死透的吕玉福,脚步明显有些迟疑。

  “他不愿意。”覃春礼握着刀,澹澹的说道,“……外面联络了多少兄弟?”

  “回大人,有四百三十多人愿意跟我们做。”一名高大军官跨过倒在地上的吕玉福,抱拳说道:“联络期间,有十五人态度犹豫,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偷偷将他们杀了。”

  “四百三十人?”覃春礼皱了一下眉头,“人还是有点少了,不足以夺取内外两座城门。万一城外的人稍有疑虑,不敢攻城,咱们就很有可能被人家给全部剁碎了!”

  “要不晚上偷偷潜出一个人,去联络外面的明军?”

  “太冒险了!”覃春礼说道:“每座城门都有八旗兵丁监督,驻守部伍也分属不同的营头,潜出城去,很容易被发现。我们必须今夜就发动,若是再耽搁一些时日,城里的布置会更加严密。”

  “以我们四百多人,打开观音门自然是没问题,可内城还有十几座城门,防御严密更甚外城,如何再分出人手去敲开内城的城门?”

  “驻守内城太平门的何伯平应该可以争取一下。”覃春礼摸着下巴几缕短须,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虽然平日里表现多为恭顺,但心中对满洲八旗的憎恶,恐怕不在我等之下。”

  当夜幕降临时,满洲八旗镶蓝旗参领图勒已经陪着洪承畴巡视完北面的城墙防务,随后,一脸疲惫地回到太平门附近的一处宅院。整个南京城,所有靠近内外城门的宅院和房屋全部被清军征用,辟为军队临时驻地。

  太平门为单孔城门,两翼城墙皆顺势依山而建,西包覆舟山,东围富贵山,城门架两山之间,据山湖之险,位于后湖与紫金山相接的位置,是扼守紫金山通向城内最近的通道。城门东侧城墙在洪武年间被称为“龙脖子”,为大明龙脉之所在,故而是整个南京内城墙中唯一没有护城河的一段,是清军防守的重点位置。

  为了保险起见,洪承畴将大部分满洲八旗和汉八旗部队安置在内城驻防,同时还抽调了近三千余比较可靠的各镇汉军,打散编制后,分配在几个重要城门处,充当八旗部伍前锋(炮灰)。

  “卜从善等汉军将领何在?”卸下甲胃,图勒问道。

  “卜从善麾下一名游击今日恰逢得子,听说邀了他去吃酒。”一名护兵答道。

  “混账玩意!”图勒一听,勃然大怒,立时站了起来,“伪明大军压境,随时有城破人亡的威胁。他们竟然在这种情形下,还敢喝酒嬉戏?难道他们视军法如儿戏吗?”

  说着,图勒起身朝屋外走去,后面几名巴牙喇连忙跟在身后。

  就在图勒所在宅院不到数百米外的另外一处的房屋内,一场惨烈的火拼刚刚结束,芜采镇游击何伯平提着一把长刀,与几名亲兵慢慢的踱步在横七竖八的的尸体之间,一一确认是否还有活口留下。

  芜采镇总兵卜从善的脑袋已经被砍了下来,被覃春礼掂在手里,一双眼睛仍旧圆睁着,彷佛不甘自己的命运。

  “老覃,这次我可是被你坑惨了!”何伯平停下脚步,看着覃春礼,脸上尽显无奈之色。

  “莫说这些丧气话!”覃春礼一脸厉色,“咱们今晚献了南京城,以后可就是永初朝廷的大功臣。升官发财,当不在话下!”

  “若是永初皇帝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岂不是很快跟着一起殉葬?”

  “怎么会?”覃春礼笑着摇摇头,“永初朝廷在齐国人的帮助下,历经数次清军围攻,而始终于登来屹立不倒。最不济,到时候,也能随了那齐国人一起躲到海外去。”

  正说着,突然从门外匆匆跑来一名放哨的士卒,脸上带着一丝恐慌神色。

  “八旗来了!”

  “来了多少?”何伯平吓了一跳,旁边的覃春礼也是紧张不已。

  “……五个人。”

  “五个人?……正好宰了他们祭旗!”

  “……嗯,准备一下,将他们全部宰了!”

  这个夜里,洪承畴睡得很晚。偌大的南京城,仅有守军七千,其中八旗部队不到一千五百人,主帅勒克德浑和江南提督张天禄均失陷于龙潭镇,以至于,整个南京城的众多汉军部队隐隐有些军心不稳。这一切,都让他暗自忧心不已。如今,他只能默默祈祷,凭借着昔日八旗兵威,以及自己的五省总督大学士身份,可以震慑住目前城中那些互不统属的汉军部队。

  只要能安然度过几日,待城中民壮陆续组织编遣起来,然后再使得攻来的明军无法撼动南京城防,说不定可以就此安定整个城中的局势,保住这座江南最为紧要的城市。

  今日,城外的明军以十余门火炮,勐烈轰击北面的观音门,所幸城墙高大厚实,除了震落大块大块的夯土和城砖外,几乎未对城墙造成严重性破坏。若是如此,倒也能多坚持数日时间。即使外城丢了,那也无妨。内城防御更加严密,城墙更加厚实坚固,若是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恐怕难以轰塌城墙。不过,到了那时,周边的大量援军也该开过来了。明军若是还不退走,那必然会被我大清军队聚歼于南京城下。

  “老爷,老爷……”

  “何事?”躺在床上的洪承畴迷迷湖湖感觉有人在呼唤他,心中虽有不耐,但还是勉强睁开了眼睛。

  “明军入城了!”管家洪贵神情慌张地说道:“老爷,快快起来!……明军入城了。我已唤来家丁,这就护着老爷马上出城!”

  “明军如何进的城?”洪承畴立时被彻底惊醒了。

  “听说有城内守军打开了城门……”洪贵一把将洪承畴搀扶下床,拉着他的手就往屋外走去,“老爷,趁着明军尚未攻到这里,我们先快快逃出南京城。”

  到了门外,几名家丁簇拥着洪承畴,朝城南而去。而在城北数个方向,已经燃起了大火,还隐隐传来喊杀声。

  完了,南京不保,江南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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