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1958年7月，曲南沟生产大队。
曲老头坐在羊圈不远处，磕了磕烟袋，百般不得其解。
他年纪大了，在村子里的辈分也高，连生产队大队长见了他都得喊声三叔公。
前些日子，羊圈里有好几只母羊下了崽，羊奶正是充足的时候，正巧村里有生了孩子奶水不够的，也就是秦卫红——
按辈分来说算是他七拐八拐的侄孙媳妇，刚做足了月子，拎着一小筐鸡蛋过来拜托曲老头，每天留点羊奶，给她刚满月的妞妞补补营养。
这新鲜的羊奶自然比不上母乳，可对于奶不够吃刚满月的孩子来说算是好东西了。
虽说这羊圈里的羊都是公家的东西，包括羊奶也是，但村里也没这么不讲人情。
大家都是姓曲的，七拐八拐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再加上秦卫红买了半包红糖偷偷塞给大队长家，这下大队长也没意见了。
至于负责照顾羊群的曲老头更没意见，他收了秦卫红一小筐的鸡蛋，每天帮忙挤两碗羊奶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本来事情顺顺利利的，秦卫红家的小妞妞靠着喝羊奶长得白白胖胖。可是最近这几天，羊圈里出了点怪事。
羊奶不够了。
按理说羊奶不会不够的。
曲老头也纳闷。
这几天，但凡他想靠近那几只母羊挤-奶，其他的羊一窝蜂涌过来赶着他出去。
不仅如此，羊圈里的母羊见了他拼命往后躲……真是奇了怪了。
他哪里知道，有一个下了山的小坏蛋，天天晚上抱着小破碗，蹬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喜滋滋地来偷羊奶喝呢。
是夜，月光明亮。
一个大约四五岁、皮肤雪白的小男孩，从黑咕隆咚的大山里悄悄跑了出来。
只见他穿着灰扑扑的旧衣裳，手脚胖乎乎的，额角的头发有些自然卷，皮肤白的像雪，眼眸清澈，好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天使。
实际上不是小天使，而是一个抱着小破碗来偷羊奶的小坏蛋。
小坏蛋蒙羔是一只刚刚化了形的小羊羔，从小便住在荒无人烟的深山秘境，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诞生的，蒙羔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他开了灵智，便知道自己是一只注定长不大的小羊羔……见过长了七八年依然和狗崽子差不多大的小羊羔吗？
蒙羔就是这样，最近他好不容易化了形，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踏出深山秘境了，可不得快点逃离那个困了自己七八年的奇怪牢笼。
他化了形，本能地知晓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蒙羔，启蒙的蒙，小羊羔的羔。
小羊羔懵懵懂懂的脑袋里意外地有很多人类世界的常识。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活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大妖，他应该是个大人了。
可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眼前——
他现在是一只仅仅四五岁大的幼崽，没得吃没得喝，想弄点羊奶填肚子都要躲着人悄悄偷呢。
小羊羔不想偷东西，按理说他是妖，不会有吃喝拉撒的凡俗需求，最多在山上收集点甜甜的清晨露水，那就是他奢侈的小甜点了。
可是自从化了形，蒙羔越来越虚弱，直到偶然有一次，不受控制地啃秃了一大片草地……身上立马有了力气。
这下再迟钝的小羊羔也该知道给自己找吃的了。
深夜，路上空无一人。
羊圈距离大山有点远，蒙羔抱着自己的小破碗走了好半天，才喘着气到达了目的地。
他一来，羊圈里窝在一块睡的羊们全部醒了过来，个个睁大了眼睛，宠溺地看着皮肤雪白的小男孩。
就连刚出生不久的三只小羊羔都在争先恐后挤过来。
“咩~”
“嘘，别叫，别叫，千万别叫。”蒙羔连忙出声安抚。
他蹲下来躲在羊群里安安静静等了几分钟，最后探头往外看了看，见羊圈附近的茅草屋依旧一片黑暗，煤油灯也没亮，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个茅草屋里住着曲老头。
蒙羔知道他是负责照看这些羊群的人，他是来偷羊奶的，当然不想被曲老头发现啦。
不等蒙羔站起来，那几只见了曲老头就往后躲的母羊们一反常态，齐刷刷围在了他周围，一个个慈爱地舔着蒙羔的小脑袋。
小男孩冷不防被舔的一脸懵，他抱着头，抱着小破碗一边努力躲，一边小声说：“别舔了，别舔了，羊妈妈，我得抓紧时间挤-奶呀……”
这些羊群没开灵智，听不懂蒙羔的话，只本能地非常喜欢这个前几天忽然出现的小男孩，连羊奶都要特地留着到了晚上才给蒙羔挤，不给曲老头挤！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蒙羔才开始了给自己收集口粮。
眼见着小破碗里的羊奶满的都快沿着边缘溢出来了，他也没停，闷头继续用力。
作为一只幼崽，他的力气太小了，不用力不行。
又过了几分钟，却见小破碗里的羊奶始终没有溢出来，像是永远装不满一样。
确实永远装不满。
这只小破碗显然不太寻常，可惜蒙羔完全不记得小破碗的来历。他还有一个很小很小、能藏东西的小空间，小到只能塞得下这个小破碗和两个小包裹。
一个包裹里装着几件小衣裳和小布鞋，他身上这件旧衣裳就是从这个包裹里翻出来的。
另一个包裹里只装了一大把杏仁，正好煮羊奶时，放进去几粒杏仁就能成功去膻味了。
可是他完全不记得这些东西的来历，小空间是怎么来的，他也不知道。懵懵懂懂刚化了形的小羊羔，都是顺着本能知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蒙羔不在意这些，反正东西肯定是自己的，那就理所当然地用起来。
好不容易挤完了羊奶，把小破碗塞进空间藏好，蒙羔已经累的不想动了。作为一只大概四五岁大的幼崽，生存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叹口气，一屁股坐在干草上歇了一会。
这时天还没亮，明月依旧高高挂在天上，四周异常安静。
虽然是夜晚，蒙羔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在附近呆了好几天，他已经知道这里是曲南沟生产大队。
曲南沟生产大队是一个很大的人民公社，这里住着许多人家，大部分人都姓曲，家家户户之间有着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
白天，他爬到树上，能远远看见人类牵着自己的幼崽。
老太太端着一碗鸡蛋羹耐心地给小孙子喂饭。
健壮的男人拿着小刀削树枝，不一会儿就给儿子做好了一个小弹弓。
中年妇女们围在河边洗衣裳，见那些幼崽调皮地在河边玩，骂着捡起地上的两块石头扔过去，幼崽们吓得一个个捂着屁股跑远了。
人类对自己的幼崽好像都很好。
蒙羔很羡慕村里的幼崽们。
可是小羊羔不认识这里的人类，他觉得，没有人会愿意养一只不是自己生的小幼崽。/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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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老头坐在羊圈不远处，磕了磕烟袋，百般不得其解。
他年纪大了，在村子里的辈分也高，连生产队大队长见了他都得喊声三叔公。
前些日子，羊圈里有好几只母羊下了崽，羊奶正是充足的时候，正巧村里有生了孩子奶水不够的，也就是秦卫红——
按辈分来说算是他七拐八拐的侄孙媳妇，刚做足了月子，拎着一小筐鸡蛋过来拜托曲老头，每天留点羊奶，给她刚满月的妞妞补补营养。
这新鲜的羊奶自然比不上母乳，可对于奶不够吃刚满月的孩子来说算是好东西了。
虽说这羊圈里的羊都是公家的东西，包括羊奶也是，但村里也没这么不讲人情。
大家都是姓曲的，七拐八拐都是或远或近的亲戚，再加上秦卫红买了半包红糖偷偷塞给大队长家，这下大队长也没意见了。
至于负责照顾羊群的曲老头更没意见，他收了秦卫红一小筐的鸡蛋，每天帮忙挤两碗羊奶这点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本来事情顺顺利利的，秦卫红家的小妞妞靠着喝羊奶长得白白胖胖。可是最近这几天，羊圈里出了点怪事。
羊奶不够了。
按理说羊奶不会不够的。
曲老头也纳闷。
这几天，但凡他想靠近那几只母羊挤-奶，其他的羊一窝蜂涌过来赶着他出去。
不仅如此，羊圈里的母羊见了他拼命往后躲……真是奇了怪了。
他哪里知道，有一个下了山的小坏蛋，天天晚上抱着小破碗，蹬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喜滋滋地来偷羊奶喝呢。
是夜，月光明亮。
一个大约四五岁、皮肤雪白的小男孩，从黑咕隆咚的大山里悄悄跑了出来。
只见他穿着灰扑扑的旧衣裳，手脚胖乎乎的，额角的头发有些自然卷，皮肤白的像雪，眼眸清澈，好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天使。
实际上不是小天使，而是一个抱着小破碗来偷羊奶的小坏蛋。
小坏蛋蒙羔是一只刚刚化了形的小羊羔，从小便住在荒无人烟的深山秘境，别人进不来，他也出不去。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诞生的，蒙羔自己也不知道。
自从他开了灵智，便知道自己是一只注定长不大的小羊羔……见过长了七八年依然和狗崽子差不多大的小羊羔吗？
蒙羔就是这样，最近他好不容易化了形，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踏出深山秘境了，可不得快点逃离那个困了自己七八年的奇怪牢笼。
他化了形，本能地知晓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蒙羔，启蒙的蒙，小羊羔的羔。
小羊羔懵懵懂懂的脑袋里意外地有很多人类世界的常识。
他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活了好多年好多年的大妖，他应该是个大人了。
可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眼前——
他现在是一只仅仅四五岁大的幼崽，没得吃没得喝，想弄点羊奶填肚子都要躲着人悄悄偷呢。
小羊羔不想偷东西，按理说他是妖，不会有吃喝拉撒的凡俗需求，最多在山上收集点甜甜的清晨露水，那就是他奢侈的小甜点了。
可是自从化了形，蒙羔越来越虚弱，直到偶然有一次，不受控制地啃秃了一大片草地……身上立马有了力气。
这下再迟钝的小羊羔也该知道给自己找吃的了。
深夜，路上空无一人。
羊圈距离大山有点远，蒙羔抱着自己的小破碗走了好半天，才喘着气到达了目的地。
他一来，羊圈里窝在一块睡的羊们全部醒了过来，个个睁大了眼睛，宠溺地看着皮肤雪白的小男孩。
就连刚出生不久的三只小羊羔都在争先恐后挤过来。
“咩~”
“嘘，别叫，别叫，千万别叫。”蒙羔连忙出声安抚。
他蹲下来躲在羊群里安安静静等了几分钟，最后探头往外看了看，见羊圈附近的茅草屋依旧一片黑暗，煤油灯也没亮，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个茅草屋里住着曲老头。
蒙羔知道他是负责照看这些羊群的人，他是来偷羊奶的，当然不想被曲老头发现啦。
不等蒙羔站起来，那几只见了曲老头就往后躲的母羊们一反常态，齐刷刷围在了他周围，一个个慈爱地舔着蒙羔的小脑袋。
小男孩冷不防被舔的一脸懵，他抱着头，抱着小破碗一边努力躲，一边小声说：“别舔了，别舔了，羊妈妈，我得抓紧时间挤-奶呀……”
这些羊群没开灵智，听不懂蒙羔的话，只本能地非常喜欢这个前几天忽然出现的小男孩，连羊奶都要特地留着到了晚上才给蒙羔挤，不给曲老头挤！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蒙羔才开始了给自己收集口粮。
眼见着小破碗里的羊奶满的都快沿着边缘溢出来了，他也没停，闷头继续用力。
作为一只幼崽，他的力气太小了，不用力不行。
又过了几分钟，却见小破碗里的羊奶始终没有溢出来，像是永远装不满一样。
确实永远装不满。
这只小破碗显然不太寻常，可惜蒙羔完全不记得小破碗的来历。他还有一个很小很小、能藏东西的小空间，小到只能塞得下这个小破碗和两个小包裹。
一个包裹里装着几件小衣裳和小布鞋，他身上这件旧衣裳就是从这个包裹里翻出来的。
另一个包裹里只装了一大把杏仁，正好煮羊奶时，放进去几粒杏仁就能成功去膻味了。
可是他完全不记得这些东西的来历，小空间是怎么来的，他也不知道。懵懵懂懂刚化了形的小羊羔，都是顺着本能知晓了这些东西的存在。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蒙羔不在意这些，反正东西肯定是自己的，那就理所当然地用起来。
好不容易挤完了羊奶，把小破碗塞进空间藏好，蒙羔已经累的不想动了。作为一只大概四五岁大的幼崽，生存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叹口气，一屁股坐在干草上歇了一会。
这时天还没亮，明月依旧高高挂在天上，四周异常安静。
虽然是夜晚，蒙羔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在附近呆了好几天，他已经知道这里是曲南沟生产大队。
曲南沟生产大队是一个很大的人民公社，这里住着许多人家，大部分人都姓曲，家家户户之间有着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
白天，他爬到树上，能远远看见人类牵着自己的幼崽。
老太太端着一碗鸡蛋羹耐心地给小孙子喂饭。
健壮的男人拿着小刀削树枝，不一会儿就给儿子做好了一个小弹弓。
中年妇女们围在河边洗衣裳，见那些幼崽调皮地在河边玩，骂着捡起地上的两块石头扔过去，幼崽们吓得一个个捂着屁股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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