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记124 偷裤子被捉难为情_雪淞散文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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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记124 偷裤子被捉难为情

  挺胸膛要见大乡绅

  蒋超听乡亲说万丰县有个姓年名岁丰的人,年纪已有六十七八岁;练了一身惊人的武术本领。平生没收一个徒弟;也没人敢和他交手。家中很是富有,江湖中人去拜望他的,他一百一百的送盘缠;若做功夫给他看,求他指点,他倒不客气,如实说出你的毛病来。受他指点的,没一个不是心悦诚服的,说他好眼力,说他是苦口婆心。

  不过他有一种古怪脾气:想去见他的人,须将名刺交给他的下人,或把姓名籍贯,同他下人说了。下人进里面通报,经过一时半刻,他说可见,下人就出来引人进去;他若说不见,任凭如何要求,也是不能见的!向他讨些盘缠倒使得。

  乡亲们还说年岁丰家有不少书籍,有武林方面的,也有历史方面的等等。

  蒋超听说了这么个人物,便想去拜访,一来可以提高武功,二来也可收集书籍。没准能遇到书香楼遗失藏书呢。于是蒋超便向万丰县进发。

  可是这年岁丰的家,住在大山之中;路途行走极不容易。这时又正是七月间天气,白昼炎热非常,坐在家中不动,都得汗出如雨,在山林中行,那崎岖的山路,密集的林木,更使人感到酷热难耐。

  蒋超求师心切,便趁夜间凉爽的时候行走,白天就在房间里睡觉。

  行到第二夜,树林中蓄了白天的热气,又没有风,仍是热的难受。蒋超走出了一身大汗,嫌湿衣黏在身上不舒服,即将衣脱下来,挑在伞把上,赤着身子走,觉得爽快了许多。又走了一会,还嫌湿裤穿在腿上,不好受。心想:这深山没有人迹,又在夜间,何妨连裤都脱了,赤条条一丝不挂,岂不更加爽快?于是将裤子褪下来,和衣一同挂在伞把上,用肩挑着走。

  行了四十多里,不但不曾遇见行人,连兽类都不曾见过。

  天光渐渐亮了,晓风吹来,颇有凉意,蒋超拣一块石头坐下休息,打算拿衣裤穿上,再不多几里路,就要到年家了。从肩上放下伞来,就迷蒙的星光一看:只有一件罩衣,挂在伞把上;那条裤已是不知去向了!还想不起是何时掉落的?不由得心里慌急起来!暗想:天光快亮了;下身不穿裤子,成个什么模样呢?偏巧把裤子掉落了;没有上衣,倒还不大要紧,这却如何是好呢!心里正自着急,忽听得山后有鸡叫的声音。遂立起身嘀咕道:“既有了人家,就有法可想了!暂时做一回偷儿应应急,也说不得了!”

  当下将上衣穿了,向鸡声寻去。转过山坡,看见一所茅屋。看那茅屋的形式,料是一个种地的小小农户。又有些不忍进去,不想偷这样穷人的衣服。想下去敲门,同他家借一条裤子穿穿;等到了年家,问年岁丰借了裤,再来还给他。只因自己光着屁股,实在不好意思去敲门,立在茅屋的后山上,迟疑不决。

  天光亮起来极快,听得茅屋里面,已有人说话的声音了。再看那茅檐底下,一根丈来长的竹篙,穿了一条裤、一件衣,靠墙晾着。蒋超即时下了决心:“我这种模样,他们如何借衣服给我?现在既然这么凑巧,恰好晾了一条裤在房檐下,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山坳不高,蒋超凭空一跃,已到了房檐下;两脚才一落地,就见一条黑狗,从墙根跳起,箭也似的蹿过来。

  蒋超一提脚,便把那狗踢去丈多远,撞在山坳石上,滚下来汪汪的叫。蒋超那敢怠慢!

  慌忙从竹篙上,捋下那条裤来,往腿上一套。即听得房里有男子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打我的狗呢?”接着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不好了!竹篙响。我晾了一套衣裤,在后檐下,怕是偷衣的贼来了,你们还不快去看看?”

  蒋超那条裤子穿在腿上,嫌太短了些:不好动作,跑不上几步路,后面已有三、四个男子,追赶上来。

  蒋超心里好笑,怎么这一点大的茅屋,倒有三、四个男子?难道是安排了与我为难的吗?

  一面向前跑,一面回头看追的人,又加了三、四个;越追越紧了,口里都大声喊捉贼。

  蒋超思量:这条裤子,偷的不妙!他们一时哪来的这么多人?这不是奇了吗?此时天光已是大亮,我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我路又不熟,如何能跑的了?不如立在这里,等他们来,料想也没有大本领的人在内。随即他掉转身来站住,对那些追来的人问:“你们追赶什么?”

  追来的共有七个,都是壮健汉子。内中有三个年约二十多岁的,每人手中提一条扁担;围上前来道:“你还装样吗?就是追你这偷衣服的贼!”边说边举扁担打来。

  蒋超见来的都像是安分的农夫;看他们拿扁担的手法,就知道没一个是会武功的人。若动手将他们打伤了,也太觉可怜,并且这偷裤子的事,算是自己无礼。怎好偷了人家的东西,再把人打伤咧?见那人的扁担打来,连忙让开说道:“你们看错了人么?我何时偷了你们什么东西?这做贼的事,不好是这么胡乱赖人的!你们知道么?”

  后面四个也围拢来,说道:“你还要赖?我们亲眼见你偷了裤子的,你还想赖到那里去?”

  蒋超袒开两手道:“我仅有一把伞在手里;偷了你们的裤子,搁在什么地方呢?我就只有一身衣裤在身上;难道我光着屁股,来偷你家的裤子不成?如果你们在我身上,再搜得出一条裤子,就算是我偷了你们的!”

  一个人指着蒋超的裤脚道:“我家丢的是女人裤子。你自己低头看看,你穿的裤子钉了这么宽的花边,不是女人裤子么,你还要赖吗?”

  蒋超低头一看,果然是穿了一条女裤。那七个人不由分说,一拥上前,将蒋超拿住。

  蒋超若肯动手打他们,莫说这七个人,便是七十个,也甭想将蒋超拿住。七人拿了蒋超,并不带回那茅屋。有一个年老些的说道:“这个小贼,不是本地方口音,是一个外路贼。须送到乡公所里,请乡绅来办。”

  蒋超问:“你们这里,有些什么大乡绅?”

  那年老些的道:“你问这做什么?你又想去偷他们的东西吗?”

  蒋超笑了一笑,也不往下问了。

  三个年轻人,一人牵住蒋超的绑发丝线道:“你们看这小贼,倒有一绺这么讲究的绑发丝线!”

  分捉了手膀的二人道:“还不知道是偷谁的呢?做小贼的人,那里买得起这般讲究的绑发丝线?”

  后面的四人催道:“不要说闲话了!快送到公所里,交给保正。我们好回来打禾,为他一个小贼,耽搁我们的正工夫,不合算!”

  七人遂拥着蒋超急走。

  不一会,走到一所房屋门口。蒋超看那门上挂了一块木牌,上写:“三都乡公所”五个大字。进门一个石砌台阶,阶上是一个大厅,两旁分排一些椅子,大概是乡绅们有事开会时用的。厅内有两根屋柱,有水桶粗细。一人将蒋超的长发,用麻绳拴在柱上;另一人将他两手也反缚在柱上。

  蒋超听凭他们处置,只是笑嘻嘻的。见已捆缚停当了,蒋超对那七人说道:“看你们这地方,有什么大绅士?要叫来的,就快生去叫来!我还有事去办,不能在这里久等。”

  那七人听了这些话,个个都鼻孔里冷笑,也没人回答。留三个年轻的看守;那四人说是去告知保正,一同出大门去了。

  蒋超问三个年轻人:“这里有个年岁丰,你们知道么?”

  拴长发的那人笑道:“你也想转年老爷家里的念头么?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我说给你听罢:我们都是年老爷家里的佃户;像你这样的小子,也想去偷他老人家的东西,算是活得不耐烦了,想去找死!”

  蒋超故意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他家的东西就没人敢去偷吗?”

  那人又把鼻孔哼了一声:“你只三只手、一颗脑袋,差得远!要偷他老人家的东西,非有三颗头、六条臂膊;没有长三头六臂的,休要去送死。”

  蒋超笑问:“年岁丰不是已有六十七、八岁了吗?快要死的人,还能拿得住贼么?”

  那人把脸一扬,做出不愿意回答的神气,另一个指蒋超的脸道:“莫说你这一个拳头般大的小贼,不在他老人家眼里;那年他老人家才搬到这里住的时候,因抬来了几十箱银两,轰动了鹅绒寨一班大盗,四五十人明火执仗的来劫。他老人家只拈一根铁旱烟管,全不费事的,将四五十个大盗全都打倒在地,没一个能逃跑的!天明后把远近大小绅士都请了来;他老人家仍拿着铁旱烟管,在那些大盗腿弯里,一个敲一下,就像是服了解毒药似的,一个个清醒过来。他老人家拿出几百两银子来。当着众绅士,对那些大盗说:‘你们见我有这些银两,就想来抢劫;你们可知道我这些银两是什么东西兑换得来的?你们以为我是做官,银子来得容易吗?我是个镖行出身;这些银两,是数十年血汗和性命换得来的!能让给你们一夜工夫劫去吗?姑念你们几十里跑到我这里来,有一半也是逼于无奈!每人送给十两银子。你们若肯悔改,从此不做这没本钱的买卖,有了这十两银子,也做个小生意。不愿悔改,也只由得你们自己,我也不管!不过下次不要再撞在我手里,那时就莫怪我的旱烟管不留情了!’那些大盗都爬在地下,向他老人家叩头;每人领十两银子去了。自此后连扒手也不敢到这地方来,何况你这样小小的贼!”

  拴头发的那人忽然指着门外道:“保正老爷来了!啊呀呀!还来了好几位绅士呢!”

  其余人听说,都探头朝门外望。蒋超也掉过脸,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长条身体,穿着一件白夏布长衫;手中拿着一根二尺多长的竹节旱烟管,用作拐杖撑着,走了进来。面上很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进门望了蒋超一眼,即叹了一声气,走上了大厅。后面跟着进来了十七八个人,也有穿长衫的。也有穿短衣的,年龄都在三十以上。进门都望望蒋超,也有嘻笑的,也有面带怒容的,也有装做看不上眼的,也有现出揶揄的这神色的。

  那四个去告知保正的农人,走在最后。大家都到了厅上,分两边坐下来。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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