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禁盗)_同桌请别碰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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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禁盗)

  宋之深赶到约定的咖啡厅时,外面正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使撑着一把大伞,外套上依旧不可避免地落上一层薄薄的雨滴。

  他是打车来的。

  正如宋淮所说的那样,他很久没回国内,平时开车也是助理和司机负责,摸到方向盘时还有些不习惯。外面在下雨,又是灰蒙蒙的天,安全起见他还是打了滴滴。

  他收伞走进咖啡厅内,解开两颗大衣的扣子,下意识地搜寻侍者的身影,等看到服务员正站在柜台后对着机器核对数目时,忽然哂笑了一声。

  “宋叔叔?”

  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他怔了怔,转身一看,不远处的一张双人圆桌后坐着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一眼,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少年发型清爽,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明黄色的毛衣,圆圆的领口翻出一圈衬衫的领子,一件舒适宽松的牛仔裤下,踩着一双黑白配色的匡威。

  在来的这一路上,他想了很久,思考那个让宋淮为之神魂颠倒甚至是甘愿舍身冒险的男孩会是什么样?

  个子高吗?性格如何?听说对方成绩也不错,那也是个沉稳成熟的孩子吗?

  他想了很久,觉得宋淮的性子有些像他,也像赵玉兰,一家三口都是不爱说话,沉稳又犀利的性格。说不定宋淮喜欢的类型和他当年一样,都爱带刺的玫瑰美人。

  美丽,娇艳,却又犀利,独立而高贵。

  和他想象的……差得太多了。

  宋之深怔愣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走过去落座。

  “等很久了吧?”

  他不禁多打量了孟习两眼,还带着几分不确定,“你就是……孟习?”

  “对。”

  孟习点点头,朝柜台处招了招手,刚才还对宋之深爱答不理的服务员看见,赶紧揣着满脸的笑容和菜单走了过来。

  “一杯摩卡。”

  孟习直接将菜单转向了宋之深的方向,客气地问,“宋叔叔想喝些什么?”

  宋之深说:“冰美式就好。”

  等服务员走后,孟习察觉到宋叔叔观察的视线,笑了笑,解释道:“一般生客过来都是自己点单的,我是这家店的熟客了。”宋之深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虽然好奇,但也说不上关心这些。

  过了不到十分钟,两杯咖啡相继端了过来,一冷一热的咖啡杯矗立在彼此对面,杯面氤氲出两团属性互斥的雾气。

  “我今天来。”他咳了一声,十指相叠,“是想聊聊你和宋淮的事情。”

  孟习心道那可太巧了,我也要聊聊你和小宋的事情。

  但表面上,他还是礼貌地让了让,“宋叔叔您请说。”

  宋之深点点头,抿了口咖啡,冷不丁地落下一句,“你和宋淮,在谈恋爱?”

  孟习猛然怔住。

  他本来以为宋之深要和他说的是昨天乔磊的事情,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开局就放了一对王炸。

  宋之深知道了,宋淮却没和他提过这件事,那也就是说,只是宋之深机缘巧合下发现了?

  那几秒的空隙里,孟习的脑海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看着宋之深审视的目光,坐直了背,“嗯。”

  宋之深本以为他要藏藏掖掖一会儿,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坦然,反而衬得自己的问题很没有风度,不禁有些尴尬。

  “你们……”

  他刚说了两个字,孟习就流畅地接过话头,“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正式交往是从这学期开始的。去年的时候宋淮转到我们班上,正好和我做了同桌,又是室友,一开始我们俩互相看不上对方,摩擦和矛盾都挺多,不过后来相处久了,渐渐发现了对方的优点,成了好朋友。至于后来的事……您现在也知道了。”他说了一大段,看起来起承转合都交代得挺清楚,但仔细回忆,其实什么细节和详情都没说,回答滴水不漏非常官方。

  宋之深想知道的事情一件都没了解清楚,被孟习这一番话给堵得严严实实,他又不是个脸皮厚的,人家说到这一步,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显得格外刻薄。

  他搜刮了一圈想不到什么问题,只好说:“宋淮明年年底才成年吧,而且马上就要高考,现在谈恋爱……”

  他话音未落,孟习从钱包里翻出一张身份证,将自己正脸照的那一面递了过去,含蓄地说,“叔叔,我01年7月23的生日,也是未成年。”

  宋之深顿时被噎住。

  “至于高考您不用担心,宋淮一直很优秀,他转学到我们学校后每次考试排名都是同选课第一,还能和第二名拉开几十分的差距。只要他在竞赛里随便拿个名次,就可以保送。”

  孟习一边说一边翻开手机的相册,给宋之深看自己这两学期大考的分数截图,“至于我,我没有宋淮聪明,起点也比他低,现在也只是勉强徘徊在普通一本的水平。不过还有快一年嘛,努力努力,也许就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学了。”

  宋之深听他这么说还有些迷惑,定睛一看截图:好家伙,从去年开学摸底考三门总分的190,半年时间跃到350,人家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哪怕是班主任、年纪主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出谈恋爱影响学习的话了。

  “……”宋之深失语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想出下面该说什么,孟习就已经抢了话头。

  “之前听小宋提过您好多次了,说您是大科学家,在南极考察了许多年,发表了许多权威论文,是业内的大牛,还在国外待了许多年,世界各地都跑过,见识过不少人文风情。”

  孟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吹了一波宋之深的水平和眼界,然后自然地过渡到了正题,“说起来还挺惭愧的,我从小到大也就去国外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每次都是买买特产逛逛街拍拍照这种,逛几天就回来了,也没了解过当地的文化,不像您,见多识广。听说英国2014年就通过了同性恋婚姻法,去年彩虹□□有好几十万人,□□里还有仪仗士兵队,特别壮观。”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哎?宋叔叔,您在英国也待了挺久的吧?参观过大□□吗?”

  “…………”

  “这个……”

  宋之深只能硬着头皮道,“没参加过,但是每年到了那几天,伦敦都格外轰动过,我也有所听闻。”

  孟习哦了一声,“那太羡慕了。”

  这句过后他什么都没说了,喝了口拿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完全褪去了刚才步步紧逼的架势。

  宋之深也跟着喝了口咖啡,感觉十分棘手。

  他发现这个小朋友年纪虽然小,但是智商可不低。看似在唠家常,实际上句句都是套,自己简直像是被捕兽器困住的狮子,无处下爪。

  现在对方只是嘴皮子动一下,他的神经就忍不住绷紧,浑身都不自在,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又是什么陷阱,都快得孟习ptsd了。

  孟习又问:“宋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之深见他终于转移了话题,不禁松了口气,“也就今天早上的事。”

  孟习长长地哦了一声,冷不丁地说:“我听宋淮说,您和阿姨吵架了?”

  宋之深握着咖啡杯的手忽地一顿。

  室内开着暖气,咖啡里的冰块融掉了一大半,渐渐回升到微凉的口感,桌面都被烘得暖洋洋,他进屋时沾着雨水的外套也已经干透。

  然而他们之间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地降了下来。

  “这孩子,什么都和你说?”

  宋之深的大拇指轻轻刮了刮杯壁,温声说,“一点生活摩擦而已,哪对夫妻不会发生点口角?正常的。”

  “普通夫妻一般不说口角,我们都比较口语化,说吵架。”

  孟习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宋之深嘴角礼貌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突然意识到这好像不太对。

  他来见孟习的目的,一方面是想看看能让宋淮早恋的是什么样的人,品行如何;另一方面也存了点跟赵玉兰生气的意思。

  不是什么事都不和他说,也没必要吗?既然如此,那他亲自来问好了。

  可是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忽然发现这不对。

  主动权完全被孟习握在手心里,他要聊什么就聊什么,自己多问一个字,他都能堵得人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的身份好像完全倒过来了,变成……变成孟习在考察、试验他。

  “按理来说,您姓宋我姓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两家人,您的家事我都无权也无理插手。”

  孟习放下杯子,杯底空空如也,磕到桌面上时发出咔哒的轻微声响。

  宋之深眼皮一跳,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是么,”孟习缓缓说,“既然牵扯到我男朋友的事,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这话说得冒犯,宋之深也顾不得自己的涵养了,皱眉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别着急啊。”孟习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只小野猫,他喜欢在田里追鸟和蚂蚱,喜欢在河边捞蝌蚪和蜻蜓,喜欢睡在干枯的树洞里。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只家养的小母猫,爱上了她,于是天天扒着小母猫主人家的围墙偷看她,时间长了,小母猫的主人给他布置了一个家,给他添了碗和食。小公猫和小母猫同吃同住,很快就有了孩子。”

  孟习讲到此处,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您猜后面发生什么了?”

  宋之深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皱得越紧了。

  “后来,小母猫生下了小小猫,小公猫度过了发.情,期,开始了半家养的生活。他又回到了从前住的小树洞,照样每天捉虫捞鱼捕蝴蝶,偶尔经过小母猫墙头时,会去和她蹭蹭鼻头。”

  “有次小野猫翻进墙头,看见一只很小的公猫趴在母猫脚边,他好奇地凑过去踹了踹小猫的屁股,没想到被暴怒的母猫疯狂拍了脑袋,还十分委屈。”

  “您知道为什么吗?”

  孟习缓缓道,“其实挺简单的一个道理。大多数的公猫,包括很多猫科动物,雄性都是管生不管养的。”

  轰——

  宋之深猛地站了起来,桌角被他的衣角刮起、整张桌子猛烈晃了晃,咖啡杯哗啦倒下,剩余的半杯冰美式像决口的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大半张餐桌。

  他脸色难看,沉声道,“这就是你的家教?”

  孟习不紧不慢地跟着站了起来,抽了两张纸巾敷衍地盖在了不断蔓延的咖啡渍上。

  “按我们家的家教,像您这样的父亲,在见到您的第一眼,这杯咖啡就在您的脸上了。”

  他礼貌地说,“因为您是宋淮的父亲,所以我已经够客气了。”

  这都是什么歪门道理!!

  什么叫像他这样的父亲?他做什么了??

  宋之深忍不住地深呼吸,心脏提到了喉咙口,浑身都堵得慌。

  从回来之后,好像所有都变了,妻子变了,儿子好像也变了。

  从前他们家是一副自由转动的齿轮,零件很多,虽然很复杂,但一次故障都没有出现过。直到这次回来,所有程序全部崩塌瓦解,不断有人在警告他,从一开始时中心支柱的左螺母就不合格,但是明明……

  明明他的机械模板是复制的父亲母亲,几十年来都安安稳稳地运行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此刻,宋之深忽然感觉一阵沉沉的无力,连被一个毛头孩子指桑骂槐的愤怒都已经消失了。

  我真的,有那么失败吗?

  他满眼都是茫然,忍不住喃喃自语,“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小兰……为什么你们……”

  对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否定他本身更为痛苦的事。

  宋之深一向自傲于学术上的天分,又时常为自己拥有一个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律师妻子、一个聪明过人懂事沉稳的儿子而自豪。回临安这一趟,几乎是将他一半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全部无情打碎了。

  “你还不明白吗?”孟习没有一丝痛快,也没有平静,他只是轻声说:“对于你的家人来说,你只是什么都没做,却也是输在了什么都没做。”

  “对了,宋叔叔。”

  他轻声提醒,“宋淮的出生日期是2001年12月26日,不管是从阳历还是阴历来看——”

  “他都不是明年年底……成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对于宋之深的评价好像都是一边倒的,有些小可爱会不太理解他会为什么这样对待家庭,其实就像他说的,他从小就是这样过过来的,小的时候爹娘是人才(见下方附原文),在那个特殊时代,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的学识决定了他们不能顾家,只能顾国,所以疏于对儿子的教导。

  但是宋之深没意识到的一点是,他并不了解他父母感情的全部历程(后续剧情会慢慢扒),也不明白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是有当时时代成分在的,他只是想当然地把模板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觉得这样是稳定的、让他觉得安全和自由的模式,再加上赵玉兰也并不是像徐慧芳那样会沟通的温婉女人,她和宋之深看起来很像,但是宋之深的冷是情感缺失,赵玉兰的冷是她不会表达,而他们在相恋时错误地认错了彼此的信号,才导致了后续的悲剧。

  (本来这些是应该在前文有体现,这里呼应的,但是写的时候经常会改动,我也没有做备注,所以导致有时候我也记不太清自己真正发的是第几版,会出现没把伏笔写深的事故)

  附一段前文:42章

  【宋家是科研之家,宋老爷子是从美留学回来的粒子物理学家,宋老太太看着一团和气,但也是个搞化学的。

  宋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宋之深是气候学家,结婚没几年就去搞南极考察团的项目,到现在不着家;小儿子宋之沉倒是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天天埋在实验室里搞什么量子对撞机……】

  (↑结婚没几年就去搞项目——不光宋之深如此,连弟弟宋之沉也是天天搞量子对撞机,以及前文里为数不多提到宋淮的这个小舅舅,都脱不了实验室等等相关的字眼。在这种环境这种家庭下教育出来的这对兄弟,其实对亲情的需求量是非常少的,他们小时候就把这种缺失的对父母亲人的爱转移到了学术上,从而在家庭方面才有所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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