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驱魔十八_冥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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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驱魔十八

  divid=center_tip走进老姨屋里的第一瞬,我就感觉到了很大的不对劲。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这跟我记忆中老姨屋里的气味,完全不一样。

  老姨十分爱干净,而且每天拜佛烧香,所以屋子里终年清清爽爽,且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

  几十年了,那味道几乎是渗透入每一件家具和墙壁缝的,可是现在,这种味道没有一丝残留。

  屋里依然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但客堂中间的佛龛显然挺久没有供奉过了,佛像上积了薄薄一层灰,香炉里零散插着几支线香的残留,供桌上除了同样积了灰尘的一叠糖果,没有任何新鲜的贡品。

  “……是老姨,”见我一直在盯着那副佛龛看,周浩有点尴尬地向我解释:“原先看她不方便,我想帮她供奉,但她说不要。我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本来她天天都要上供的,这段时间连香也不让我点……”

  我点点头。

  老姨是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突然这样,一定有她的理由。但这会儿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个上面,因为一路往里走,我的不安就越重,特别是站在里屋门口的时候,那股不安,让我突地打了个寒颤。

  空气里的腐臭味浓得可怕,仿佛一掀开门帘,就能看到里面放着一堆腐肉。

  这让我一时有点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情绪周浩并未察觉。他是这屋子的半个主人,因此见我呆站在原地,他便先一步走到我面前,将门帘替我掀了开来:“进去看看她吧……”

  “浩浩啊……”

  这时屋里传来轻轻一声叹息般的咕哝:“唉……浩浩……北棠……来了没啊……”

  是老姨的声音,却又沙哑得让我觉得有点陌生。

  这让我又发了片刻呆,随后快步往里走了进去:“老姨,是我,我是北棠……”

  屋里静了下来,黑暗中听见一声声跟风箱似的喘气声,我循着声音方向往里走了两步,周浩为我开了灯。

  “老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尽管之前从周浩简短的话语中,我已做了种种设想,但当见到老姨后,我仍不免吃了一惊。

  屋里跟客堂一样,也是干干净净的。

  除了床和一张柜子,几乎没有任何摆设,更没有我刚才所想象的腐肉。

  老姨一动不动躺在她那张单人床上。

  这么闷热的天,她身上却盖着两条被子,尽管如此,她却仍在发着抖。

  这么干净到一目了然的地方,腐臭味却浓得像在停尸场,而老姨躺在床上正对着我的那张脸,也几乎跟具尸体一模一样。

  而且,还是具‘风干的尸体’。

  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那么多的皱纹,感觉轻轻一碰,那层皮都能从她骨头上掉下来。

  老姨今年六十出头,说老也不算太老的年纪,又因为没生过孩子,所以平时看起来状态好得仿佛还不到五十。除了腿脚因年轻时候没注意得了风湿,所以很早就行动不太方便,她的身子骨一贯非常硬朗。体态更是壮得有些丰盈,所以跟她同辈的老太太,都常常戏称她胖囡的。

  但眼前的老姨,一度我都没能认出她来。

  她侧躺在她那张干净得纤尘不染的单人床上,被厚重的被子压在底下,单薄得像个纸片人。从我上此离开到现在,这才过了多久,她竟是瘦得脸都脱了形。

  在四周浓郁得让人作呕的空气里,她两眼紧闭,张着嘴用力地呼吸。

  这么热的天,身上竟盖了两条被子,尽管如此,她却仍冷得不停发着抖。

  一边抖,一边竭尽所能地在听见我的脚步声后,挤出一丝笑。“北棠……”她喃喃叫着我的名字,然后将枯枝似的手从被褥里探出来,往我的方向伸了伸:“……过来,让老姨看看……”

  我忙快步上前,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握到自己手心里。

  她手指冰得令我一哆嗦,我愣了愣,道:“老姨,我看您病得不轻,咱们赶紧去医院吧?”

  “不要……不去……去也没用……”她边说边将手从我掌心抽出,缓缓抬起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自言自语般咕哝了句:“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我没问。

  只继续劝她:“您看看您,都瘦成这样了,身上还这么凉,不去医院怎么行?”

  “不去,”她再次摇头,朝我笑了笑:“去了没用,北棠,去了没用……”

  我从没见过老姨这么固执的样子。

  她一贯规矩多,忌讳多,什么有益做什么。这是第一次,我看到她任性成这样,仿佛对自己身体的这种状况,完全没有任何警惕。

  “老姨,”于是我试着再劝:“您不是一直都说,天大地大,身体最大么?无论怎样,生病这种事还得去医院,您看我这才离开多久,您就突然瘦成这样,老姨,无论有用没用,咱先去医院看了再说好吗?”

  说完我便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往老警给我的那个号码打过去,但刚要按键,突然老姨一把抓住我手腕,将我拿着手机的手往下按了按:“北棠……说了……不去医院!”

  她的力气并不足以制止我,但她的固执和她脸上的神情让我紧张。

  直觉她身上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情,而看她这病,也可能不仅仅只是寻常概念中的‘病’。

  所以一时沉默下来,我目不转睛看着她。

  她似乎察觉到了,抬了抬头,她试图再次给我一个宽慰的笑,但挣扎半晌,嘴角却只勾勒出一道有些诡异的弧度:“北棠……有些病,医院真的治不了……你忘了你的泥巴症,是怎么治好的了么……”

  她的话,再次印证了我的预感。

  一时语塞,我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把我抓得更紧,然后,慢慢将她那双始终紧闭着的眼睛朝我睁了开来:“你再看看……我这种样子,去医院还能有救么?”

  看到她那双睁开的眼睛的一瞬,我险些一*跌坐到地上。

  正常人眼皮下包裹着的,是眼球。但老姨的眼皮下,眼眶内,装着的却是大团脓液,和一小块一小块蛋黄样的东西。

  该怎样形容这双眼给我带来的冲击,我只知道,那瞬间,我仿佛连呼吸都找不到了。

  脓液在老姨睁开眼的同时,跟眼泪似的从眼眶里滑了出来,空气里的腐臭味于是变得越发浓烈,一度令我几乎无法控制地想转身往外逃开。

  “老……老姨……您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好半天我才听见自己喉咙里哆嗦着挤出这点话音。

  老姨把眼睛重新阖上,抬起手,平静地把脸颊上的脓液擦了擦:“这是报应……”

  “什么报应??”我不解。

  她苦笑了声:“北棠,今天刘立清那孩子来找过你的是不是。”

  我一愣:“您怎么知道……”

  问完,却随即明白了过来。

  因此一激灵,我不由霍地起身,费解地看着她:“老姨……难道刘立清挂在身上的那个东西,是您教他做的?!”

  “……是。”

  “……为什么?您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吗??”

  老姨再次一声苦笑:“原先是知道的……但今天他做的事,我是真的怎么也没有想到……北棠,如果我知道他是这样一种人……无论怎样,也不会教他那么做的……”

  “可是不管他有没有对我作什么,这种事,无论他对谁做都是不应该的。老姨,我不懂,您为什么要教他做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么……”她沉默片刻,垂下头,慢慢握紧了被子下那只枯枝般的手:“我只是看那孩子着实可怜,所以……想要救他一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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